舊家的廁所

這是我舊家的廁所。
自從小學六年級搬離後，舊家成為家中生意囤貨的倉庫，也就很少打掃了，算一算時日，約有二十年吧。因為是唯一的廁所，所以小時候常常跟我爸搶馬桶，只要他想用，我們就得讓。當時可能從來沒想過，二十年後會是怎樣。

因為疏於整理，那裡依舊保留了當年生活的痕跡，像是梳妝台旁掛著滿是灰塵的藍色塑膠漱口杯，應該就是當年沒帶走的東西，也就沒動過。其實梳妝台裡，還有一把白色梳子，要把照片放大才能看到，大約也是當年沒帶走的東西。

用來置物的木板，不堪多年的使用，整塊彎了，其實上面全是廢物，根本沒有一樣是必需品，可是我爸大概懶得整理，但又擔心會垮下來，所以用幾個水桶堆上去，撐住那塊木板。

那幾個水桶，也是有故事的。小時候，我家喝了很多年的味全純水，全仰仗在味全工作的四姑丈，每日放在腳踏車後座，把水桶載到我家，那裡的水特別甜美，可後來我爸與四姑丈不知為何鬧翻，再也喝不到了。那些水桶也沒用了，這麼多年，都已經這麼髒，居然也沒丟掉。

還記得小時候，常常待在四姑姑家，跟她們全家一起幫味全龍加油，後來直至他們搬離，我再沒去過那小巷右側四樓的房子了。直至四姑丈過世，也沒跟我爸和好，公祭的時候，我們全家都去了，我姐沒去，好像再不曾全家與四姑姑家共聚了。

木板上有一隻綠色的小鴨，以前不流行黃色小鴨，所以鴨子居然是綠色的(太不合理了吧？世上根本沒有綠色的鴨啊)，我已經完全忘記那是不是我的玩具了，有可能是，也有可能不是。

小鴨的左邊是有白色人型的衣架，我家是在賣衣服的，這種衣架多到不行。小鴨的右邊是一個游泳圈，現在好像看不到這種黑色的游泳圈了，小時候，家裡出去玩的時候好像曾經用過，爸媽做生意以前是做工的，在我們這種小戶人家，好像都可以看到這種游泳圈。我甚至完全忘記小時候那一次出去玩的時候用過它，但我記得真的有下水過。

如果不說，應該很難留意到，其實廁所裡有一個浴缸，小時候我真的在哪裡泡過澡，它在我出生以前就存在了，我確實記得當年與父親一起共浴的天倫樂，現在想起來很不可思議，年輕的父親十分精壯，怎麼可能與我一起塞進這個浴缸？後來我非常喜歡一些老房子民宿，還留著這種碎花磁磚浴缸。

洗手台裡放著衛生紙，因為水龍頭已經幾乎失去功能了，日子久了居然變成衛生紙架。真有諷刺的感覺。

這兩天不知為何，想回舊家看看那只游泳圈，本來想把它拿下來清洗，但要做的時候，卻收手了。害怕一拿下來清洗，這些日子，就會真正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