捲線器

它是一個電線的捲線器,從有記憶以來,它也是我家的板凳。我爸不知從哪個工廠拿回來的,他非常非常牢固,勝過市面上所有板凳,它在我家的年齡,跟我差不了幾年。家裡坐壞很多塑膠椅,可是他一直屹立不搖,只是現在放在舊家,很少用了。

剛開始的時候,好像有兩、三個,不知道為何,最後只剩下這一個。我姐長大之後,曾經幾次覬覦它,想據為私有,幸好都沒成功。晚上吃飯的時候,我問我媽,到底其他是被誰拿走的,她說是舊家巷底樓上的一位阿姨,因為每天要幫她身體不適的先生洗澡,所以跟我家要了個去。

那位阿姨,好像以前做保險的,年紀大了以後,開始學游泳,人變得很健康,笑容也變多了。有一陣子,她教我跟我媽游泳,我媽膽子小,去了快一個月,也只會水母漂,連蹬牆踢水害怕。我學會了很不標準的蛙式。

直到研究所固定游泳以後,我才開始想起這位教我游泳的啟蒙阿姨,多年不見了,幾年前與母親買菜時,還跟她閒聊過幾句,說我現在已經會游自由式、蛙式跟仰式了,可以約一起游泳。她也說游泳的好處云云。

聊到這個,我媽才突然說,她已經過世幾年了。天啊沒想到在我沒留意的時光,她已經掛了,怎麼會死的我問,我媽說:去游泳的路上,被車撞死了。

本來我只是想知道板凳的下落,沒想到,居然問出一位故人的離世,可能從離開了游泳池,她的生活和我就已經幾乎沒有交集了,她的生死也是,如同這個捲線器,隨著她隱沒於世界的一角,這些物件,可能比人更加無常。

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