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假速寫，2021,12,12

前一陣子，跟導演友人桑杉學吃飯，聊天感嘆台灣電影裡面的，生活感總是不夠真實。我非常同意，這也最近少看國片的原因之一。前一陣子看了許多，實在有好多地方都讓我尷尬癌發作，好想直接離開電影院（刻在跟麥娜絲都是）。趁著休假時，去看了《偶然與想像》，這部電影好看就在：它的「日常」簡直太有味道了。

 

導演有意識卻不露痕跡地，展示他究竟有多會描寫日常，日常並非僅是敘事的「修辭」，而是「必要的裝置」。電影精彩之處，在導演將百無聊賴的日常，偷偷地轉換成「魔幻時刻」，利用鏡位與台詞的對應設計，將日常擷取成不可思議的瞬間。然後，也刻意地，像魔術師打了一個響指，取消這個魔幻的瞬間。精彩流暢，回想起來，感覺他對生活的打磨與調度，簡直是(好的那一邊的)炫技。

 

雖然與電影無關，但我開始想自己的生活，有沒有如此，魔幻的時刻。

 

上週開始休假，去恆春住了近一週。此前，先到台東住了兩天，與朋友見面時，她突然問我，要不要驅車知本山裡泡個腳。多年未見，原本只是想找個餐酒館喝一杯（還有指定駕駛可以載我），沒想到竟意外有人要載我去泡腳，我還不滿口答應。

 

泡腳的店家，耐心地教我們怎樣使用精油，先勻稱地在腳底抹開，再將多餘的精油抹在小腿與膝蓋。我們一邊泡腳，一邊閒聊，為了保持溫度，熱水緩緩流，而我們具體聊了什麼，雖然僅是上週的事情，但我真的都忘了。

 

泡腳到一半，我站起身看這山，今天只接了我們一組泡腳的客人，下面是知本老爺、還有更多名店，都跟我們無關，我們也看不見它們。好棒的時刻，什麼也沒有。

 

泡腳店家有意識地，讓兩個人什麼也不做地，只是泡腳，在那待上一小時，本身是件滿奇怪的事。

 

像《偶然與想像》電影開頭，長長一段兩個女人在計程車上的閒聊，導演彷彿在說，所有的觀眾啊，請看她們兩人聊天吧。看日常，其實就是看自己。

 

最近反覆聽張瑋瑋的《白銀飯店》，專輯最後一首歌〈一個人〉，前面的歌詞寫：「一個人，就這麼一個人，一夜又一夜走在路上」，獨自出門時，我反覆聽這首歌。最喜歡的那句歌詞，是這樣寫的：「當對岸燈火昏黃的小酒館打烊時，喜馬拉雅山南麓叢林裡，千百萬片樹葉緩緩滑落」。我聽這首歌，都等這句話。如字面，當我們這裡的小酒館打烊時，喜馬拉雅山的叢林裡，有千百萬片樹葉緩緩滑落。